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山茶戴雪(九)

關燈
山茶戴雪(九)

房門覆又合上,錢禾眨了眨眼,只覺手心漉漉全是汗。她掀被坐起,捏捏耳朵,又記起他的話,不禁心跳得更快,臉燒得更燙。

好容易才定下心神,她拍拍臉下床,換上自己的衣衫,喚青桃過來,說晚上想吃羊肉湯。

青桃道羊肉早市才有,時已過午,今晚怕是來不及,若要實在想吃,她去酒家買。

“鴿子有嗎?”錢禾想了想又問,見青桃點頭,遂讓拿杜仲一起燉。

青桃應著,去了廚房,告知羅姨。羅姨聽後,忽就笑了,一面收拾鴿子下瓦罐,一面讓青桃快去肉鋪買豬腰豬尾回來,若有烏雞也要一只。

“都是硬菜呀,羅姨,大晚上的,會不會不消化?”青桃拿起菜籃,忍不住道。

“是給明日備的,快點兒啊。”

咕嘟咕嘟,咕嘟咕嘟。當鴿肉香氣彌漫院中時,青桃來給房中掌燈,見錢禾坐在梳妝臺前,拿著胭脂點唇,身上一套絳紅妝花緞襖裙,整個人看上去,宛若一朵盛放的石榴花。

“真好看,夫人!”青桃走上前,細細打量,由衷讚賞,“以後可得多穿,紅色很襯您!”

錢禾唯恐她下一句要問為何突然換衣,趕緊說今兒收拾衣櫃,見這壓箱底的,便拿來試試,不成想,倒還合身。

“鴿子湯已經好了,我先盛一碗您嘗嘗,如何?”青桃說著,把脂粉盒一個個歸放整齊。

錢禾搖頭,說等晚飯時再吃,畢竟那湯主要是給他備的,他不回來,她喝個什麽勁啊。

然直到戌正,也不見人影。錢禾坐在榻上,掐著手心,極力壓下胸中焦灼之氣,他是一縣之主,剛回來,自是有許多事要打理。

忽然,一陣腳步聲傳來,錢禾耳朵一動,騰地跳下榻,就聽宋琪叩門,說公子被眾人攔在宴席,一時不得回來,請夫人早些安置。

“席上都有什麽人?”錢禾盡量平聲道,她很是好奇,究是何人,好大的臉面,連知縣都能絆住。

“各房胥吏,跟在縣城居住的南竹鎮人。”宋琪如實道,“他們實在熱情,一再跟公子勸酒,還點了舞姬侍宴。”

聞言,錢禾咬緊了牙,貪杯傷身還誤事,絕不能縱容。

“帶路,我去看看。”

*

永淳縣衙隔壁是一處館舍,平時用來招接各位官員吏人,內中有一所花廳,甚是雅致寬敞,今晚的宴席就設在此處。只見弦樂裊裊,觥籌交錯,端的是官民同樂。

這是工房裴勇的安排。之前,他們六房一直想給新任知縣大人接風賀喜,可池舟堅持要等應全案結再說,誰知一案連一案,等應家事了,六房也物是人非。

今日中午見南竹鎮人前來致謝大人,裴勇忽然心頭一動,大人都上任快兩個月了,再不賀喜,就要等年後了,於是順水推舟,當先應下,後又通知各位同僚,人人皆是樂意,當即湊了份子,置辦席面,禮房周竹不在,展曉替他交了份銀。

此時十壇酒已去七八,眾人還要勸杯,池舟按住酒盞,說不勝酒力,絕不能再飲。

“大人過謙了!您可是海量,今晚我等都想與您不醉不歸。”一個舞姬笑著拿起酒壺,就要給池舟添杯。

忽聞屏風後砰的一聲爆響,似乎什麽家夥什倒了。

那舞姬給嚇得一抖,回頭見屏風後一道人影,遂嬌聲道:“何人如此不小心,驚擾大人可是罪過!還不快快叩頭認罪!”

“池行之,你怎麽說!”一個脆聲響起。

聞言,眾人皆是驚楞,居然敢直呼大人的表字,這人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膽。

池舟亦是一怔,擡頭望過去,剛想開口,就聽那人又道:“池行之,你還不起身!”

居然是她!她可真行!

池舟又驚又喜,隨即對眾人道:“本縣尚有家事,需要料理,容我先行退席,各位還請暢飲盡興。”

那舞姬張開臂膀,攔住池舟去路,大聲道:“哪來的潑婦!好不知禮,敢在大人席上喧鬧,該拶!”

“笑話!我管自家男人,天經地義!你讓開,再敢放多言,小心我對你不客氣!”

這話一出,眾人又是一驚,什麽叫自家男人,難道是池夫人!

於是齊齊望向池舟。

池舟笑笑:“請容我退席,內子脾氣甚大,我得聽她的。”說罷,繞過那舞姬,步入屏風之後。

果然,她正氣鼓鼓地立著,腳下倒著個繡凳。

看見池舟,錢禾轉身就要走,卻被他一把拉住。

“哎呦,夫人請息怒,手下留情,為夫不敢了!”池舟低聲呼道,一面沖錢禾眨眨眼。

錢禾一楞,旋即會意,又踹了繡凳一腳,喝道:“少廢話!回去抄經!”

“是,全聽夫人安排!”

兩人拉拉拽拽地離開,眾人隔著屏風,看著大人那告饒的身影,心下十分痛惜,堂堂一縣之主,居然唯夫人是聽,聽過懼內的,沒見過這樣的!

難怪縣中人都傳說,知縣夫人醜得厲害,所以從不敢露面!今日一見,果是醜人多善妒!

*

轉下花廳,宋琪引著兩人從後門出去,謝飛早已帶著兩個鏢師牽馬等候。

錢禾剛要上自己的青花馬,誰知池舟一把抱起她,放在了坐騎黑馬上,他也上馬!

駕——

池舟擁住錢禾,攥緊韁繩,一路加鞭,轉眼就到了桂花巷家宅。

“行之,你慢點,我跟不上你!”過了垂花門,錢禾低聲道。從下馬,他就攥著她手疾走,他腿長步大,她幾乎有些踉蹌。

聞言池舟停步,也不答話,回身將人抱起,直奔臥房。

青桃迎上來,本要說馬上布飯,可看兩人情狀,識趣地默禮退下。

哐當,房門合上,榻桌上的燈燭給風吹得左右搖擺,卻是不熄。

“行之!”錢禾身觸床褥的瞬間,下意識地喚他,內心又期待又緊張,手悄悄攥住他袖子。

“可以麽?”他俯在她耳畔,嘶聲道。

“你喝酒了!”錢禾脫口道。

回答她的是一個深吻。就在她快要喘不過氣來時,他放開了她,低聲道:“你醉了麽?”

錢禾這才察覺,他身上並無一絲酒氣。

“你!”

“我答應夫人的事,怎會耽擱!”開宴前,池舟讓宋琪悄悄把自己席案側旁的酒壇,全部換了白水。

池舟深深望著錢禾:“現在可以了麽?”

錢禾羞澀地扭開頭,半響,見他無有動靜,不禁有些納悶,擡眼看他,見他正望著自己,眸色灼灼,甚是隱忍。

她實在說不出口,糾結片刻,擡手環上他背,輕輕動了動腰。

下一瞬,就覺身上一熱,是他俯身壓了上來。

不知何時,床帳已落,兩人坦誠相見。他緊緊抱住她,吻掉她眼角的淚珠,低聲道:“小禾,我心悅你!”

錢禾正咬住唇,唯恐自己出聲,可聞聽此言,還是破了防,顫聲喊道:“夫君……”

後面的話沒法出口,因為唇又被噙住。

很快,她只覺自己化成了糖水,黏黏膩膩的,急需沐浴,可那個吃糖的人,根本停不下來,一次又一次地將她吞掉。

*

翌日清晨,錢禾睜眼,見日光大燦,知道時辰不早,正要起床,卻覺腰上沈重,一看,一直胳膊正箍在其上,再看,她正貼在他懷裏,一絲不隔。

錢禾登時僵如石塑,耳後如火燒。

她試著拿開他胳膊,卻被箍得更緊,根本動彈不得。

“你,你不去衙門嗎?”她小聲問。

“不去!”他說得幹脆利落,“經還沒抄完,哪兒也不去!”

聞言,錢禾記起昨晚種種,聲音更小:“抄什麽呀!不過是權宜之計,說給他們聽罷了。”

笑聲從背後響起:“夫人說的話,我一定遵從。”

“那我該想個厲害的!讓你一聽就怵頭的才是。”

“好哇,現在想!想不好不許起身。”

這時門外有腳步聲響,錢禾聽出是青桃,遂悄悄清清嗓子,準備應答,誰知青桃並未叩門就轉身離開。

“快起吧,要被他們笑話啦!”錢禾無比羞赧。

身後人卻咬住她耳朵道:“如膠似漆之你我,他們只會祝福。——夫人,感覺如何?”

“什麽?”

問出口的瞬間,她反應過來,恨不得擰他嘴,可稍稍一動,渾身竟酸疼無比。

見她蹙眉,他急道:“可是疼了?”

她不理他,拿胳膊肘點他胸。

“知道了。夫人心系永淳,為夫自當打理好縣中上下。我會去衙門的。”池舟翹唇,“講好的,今日巳時點卯。”

這是戶房韋亭的提議,說宴席過後,大夥都需好生歇息,再說臘月間,衙門無甚大事,就是整理卷宗文書,待十五一過,就放年假了。

聽池舟這樣說,錢禾也不再說什麽,兩人就這樣擁著躺著,直到辰正才起身。

看著桌上的爆炒腰花,杜仲鴿子湯,池舟甚是開懷地多用了一碗黑豆飯,便趕去衙門。

送他出門後,錢禾去了浴房,結結實實泡了兩刻鐘,可惜身上的紅點怎麽也洗不掉,她暗暗嘆氣,別的地方還好說,這脖子下的,可怎麽辦,怕是拿立領也擋不住。

只能上圍脖了,但願不要欲蓋彌彰才好。

想著,錢禾靠在浴桶上,慢慢合上眼睛,準備再歇一會起身,這時忽聽院中一陣燦笑,接著就有人喚她。

“阿禾,你快給我快出來!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